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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63章 番外 魂歸故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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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年……

正是她薨逝的九年之期。

她是乾隆四十年去的,到明年的乾隆四十八年,正是九年了。(古人愛算虛歲~)

九兒,你可知曉,九年有多漫長?

你可又知曉,這九年過來,他已經蒼老了多少……

到今年,小十五跟福晉兩個,終於誕下了嫡長子;而小十七,也已經成婚了。

是時候回到當年盛京的第一座大清門下,重踐當年的誓言,也可告慰她在天之靈。

——她雖葬在皇陵,可是她卻也知道,她的魂魄,一定會回到盛京去。

因為盛京是她母家世居之地,從她家入旗以來,就以那裏為故鄉。葉落歸根,魂歸故裏,她必定已經回到了那裏去。

更何況,他們當年的誓言便在那裏。魂兮來歸,比起這京師的紫禁城來,她更寧願回到那裏,回到那大清第一座大清門下,等著與他重逢吧?

他含笑闔上眼簾。

九兒……

雖皇帝八月十三的萬壽節剛過,就逢大中秋之夜的月食。這樣頗有些不吉利的天相之下,七十二歲的老皇帝竟然還興致頗高,八月十九日從避暑山莊起鑾入木蘭圍場之後,還親自上馬行圍!

且,是連日行圍。

這個年歲的天子,已然罕見;更何況這個年歲了,還要親自上馬,行圍打獵的!

故此老皇帝一上馬,從小十五乃至侍衛大臣,全都緊張得掌心兒裏都是汗,生怕皇上出了點兒什麽差錯去。

可是他們是白擔心了,七十二歲的老皇上不但依舊英姿颯爽,而且行圍之時縱馬狂追,馬上依舊高聲唿哨……那次第,竟然還像個青壯的小子似的!

所有隨扈的王公大臣們私下裏都忍不住議論,“皇上這是怎麽辦到的?”

群臣有疑,自不敢去問皇子皇孫們——大清祖宗規矩,皇子皇孫禁絕結交外臣,否則皇長孫綿德就是前車之鑒。

乾隆四十一年正月,皇帝下旨:“前據邁拉遜奏拾獲匿名揭帖一紙,內有開寫綿德阿哥賞給禮部郎中秦雄褒,字畫食物並經相見送禮一節,隨密諭福隆安查訪。今據奏稱,拏獲曾在綿德阿哥處雇工之馬成、蘇二,訊供秦雄褒曾進見綿德阿哥致送畫冊爐瓶等物,綿德阿哥亦賞給綢紗字扇屬實。”

“此事甚有關系。阿哥在內廷讀書,理應謹慎自持,不當與外人交接。況秦雄褒不過一禮部漢司員,與阿哥等毫無幹涉,非若書房行走之翰林等可比。秦雄褒何所為而必欲謁見綿德,綿德亦何所為而必欲認識秦雄褒乎?”

“秦雄褒系秦道然一家,從前秦道然在康熙年間即有交通塞思黑之事,其家風本不醇謹。今秦雄褒覆敢如此,幸而早為發覺,尚不致久滋事端,此即阿哥等之福。若不示以懲儆,恐諸皇子皇孫無所畏憚,漸失我朝家法。”

“綿德,著革退王爵,即令綿恩承襲……至秦雄褒身為司員敢與綿德饋送,殊屬可惡,著革職,即日發往伊犁,不準贖罪。”

皇長孫、定親王綿德,就因為與禮部官員私相往來,而被革去了王爵。此事可見皇帝對皇子皇孫結交大臣的堅定禁絕之意。

更何況,乾隆四十一年這個年份也有些特殊。

因令懿皇貴妃的薨逝,後宮無主,便再難推斷皇上心下的儲君人選為誰。倘若皇上再選新皇後,而新皇後又能生子的話,那便連十五阿哥、十七阿哥也不再有從前的嫡子身份去了。

彼時皇帝心意如何,群臣不好揣度,總歸在新皇後冊立之前,便因為令懿皇貴妃的薨逝,叫所有的皇子和皇孫又回到同一起跑線去了,這便叫皇長孫綿德心下更有些蠢蠢而動了起來。

他雖是皇孫,輩分上是矮了一輩,可他的年歲卻比十五阿哥颙琰還大了十三歲去。十三年的時光,足夠他比十五阿哥更早經營人脈,擁有更多的支持去。

況且綿德從他阿瑪永璜那一輩,就已經早早出宮分府。綿德居住在宮外,自己的定王府裏,平素辦事自然是比宮裏方便許多。這便令他生出更多的、莫名的信心來。

他這一切暗中的行動,終於在乾隆四十一年,這個看似十五阿哥、十七阿哥失去了額娘守護的周年之日,被皇帝削去了王爵!

他雖比他的阿瑪、皇長子永璜的際遇要好那麽一點點,可是沒有了王爵,那個儲君之位就再也與他沒有半點瓜葛了。

他那以皇長孫的身份承繼大統的春秋大夢,至此,盡碎。

在永璜薨逝之後,皇帝原本對這兩個皇孫,尤其是皇長孫綿德頗為照拂。將和敬公主的大格格指給他當福晉,又早早叫綿德承繼了王爵,皇恩已屬不薄。可是在乾隆四十一年突然下旨將綿德打回原形,不能不說,皇帝自有用綿德來殺雞儆猴之意。

這不單是預防如當年九龍奪嫡之事再度發生,同時也是警告所有的皇子皇孫:那個儲位,不會因為令懿皇貴妃的薨逝而有任何的改變。任何的肖想,都只會落得萬劫不覆的下場。

這還沒完,又過了一個周年之後,亦即乾隆四十二年的二月,皇帝再度下旨:

“朕從前原欲於皇孫內遣派一人恭赴泰陵承祀,因仰體皇太後高年,以孫曾繞膝為樂,聖意不欲令其遠離,是以未經辦及。今遭大行皇太後大事,現在敬辦泰東陵工程,即日山陵禮成,著封綿德為鎮國公,前往泰陵、泰東陵侍奉。”

“……綿德系朕長孫,茲令其祇奉皇考皇妣陵寢,於理為宜。至伊昨歲曾獲罪愆,因將伊王爵令綿恩承襲。今賞伊公爵,仍系推聖母慈愛之心,伊務宜倍加敬慎,承受恩澤,毋負朕教育成全至意。”

皇帝雖施恩賞給綿德鎮國公的爵位,叫他有一份錢糧,可以養贍。可是皇帝卻事實上,是用這份錢糧,將綿德放去泰陵,為先帝和大行皇太後守陵去了。

歷來大清皇族,被派去守陵的,都是一種最終的懲罰,將這個皇族遠遠驅離權力中心,從此再也沒有涉足皇權的機會——就如同當年的十四爺允禵。

前有綿德覆轍,大臣們不敢再去向皇子皇孫們探聽消息,這便都悄悄去向天子近臣打探。

其中軍機大臣、兵部尚書和珅,因原本就是禦前侍衛的出身,這些年來沒離開過皇帝左右;且剛剛加了太子太保銜,聖眷正隆,故此成了群臣們趨奉的對象之一。

和珅聽罷同僚們的疑問,只淡淡一笑,“各位大人何不回想,數日前皇上給喀喇沁所頒恩旨?”

在場就有工部大臣,這便將那諭旨娓娓道來:“明年盛京蹕路所經、喀喇沁等盟長旗分地方,奉旨所有修治道路營頓,雖系該盟長豫備,仍照內地開銷之數,賞給銀兩。”

“茲按照向導大臣所定程站裏數,查自避暑山莊至金家莊,大營二處、尖營四處系地方官豫備外;自七家子至九關臺道路,系喀喇沁王喇特納錫第、貝勒紮拉豐阿,土默特貝勒索諾木巴勒珠爾、貝子色布騰棟羅布、公銜紮薩克塔布囊瑪哈巴拉等五旗修治,共計三百六十七裏,應共賞銀一千四百三十九兩有奇。”

“喀喇沁王喇特納錫第旗,除廟宇外,豫備大營二處、尖營四處。貝勒紮拉豐阿旗,除廟宇房舍外,豫備大營二處、尖營四處。土默特貝子色布騰棟羅布旗,除廟宇外,豫備大營四處、尖營七處。應共賞銀六百六十五兩有奇。並修治道路,應共賞銀二千一百五十兩有奇。即於明年正月,由戶部支領、交該盟長分給。”

和珅含笑聽完,手中折扇打了個轉,“各位大人何曾聽過,蒙古各部接駕而整飭道路,還要戶部撥銀子的?可是皇上今年就這麽下旨了,這銀子皇上賞的是高高興興……諸位大人難道還看不出這意味來麽?”

大臣們有些楞,“照和珅大人所說,這必定是皇上期盼明年回盛京之行?”

和珅點頭,“嗯,皇上高興~~人啊,自然只有人逢喜事精神爽,才能以古稀之年躍馬揚鞭。大人們說是不是?”

和珅給了眾人一個答案,強勢捍衛了自己“天子近臣”的身份;可是和珅的答案,卻又讓太多人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——和珅這便又並沒有觸犯皇帝最恨大臣之間傳揚皇帝信息的禁條。

所以和珅是和珅,不是高雲從。同樣都利用天子身邊人的身份來為自己謀利,高雲從落得個死罪,和珅卻在扶搖直上。

遠處,卻有人正恨恨凝視著和珅。

這便是剛剛一同被加了太子太保銜的福康安。

兩人雖一同被加太子太保銜,且一個常年在京、天子身邊;一個則顛沛調任,四海為家,原本看似不該有太多的齟齬,可是兩人此時偏偏便已經結下了仇怨了。

乾隆四十三年,富康安任職吉林將軍期間,和珅彈劾他貪贓枉法;乾隆四十五年,福康安任職雲貴總督前後,和珅又彈劾福康安在南方貪贓枉法,經常運用漕船私運貨物。和珅暗中搜集證據,屢次進言,令福康安對之厭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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